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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女性因素分析論文
一、賈寶玉形象的選擇
弗萊在《批評的剖析》中,根據(jù)亞里士多德提出的把書中人物與普通人的水平相比較的標準,將虛構(gòu)文學作品分為五種基本模式:神話、浪漫故事、高模仿、低模仿、反諷。每一模式中的主人公形象就是區(qū)別于其他模式的標志。前三種模式中的主人公分別是神、英雄、領(lǐng)袖人物,后兩種模式中的主人公則分別是普通人和能力、智力低于普通人的人。
按這一分類,《紅樓夢》無疑應(yīng)屬于“低模仿”的,它的主人公賈寶玉在世俗生活中時,并不是神仙魔怪、帝王將相、劍俠刀客之類,而只是一位大家族的公子哥兒。如果把賈寶玉與《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以及《金瓶梅》的主人公作一比較,更能看清《紅樓夢》對主人公的選擇是有特殊的創(chuàng)作取向與藝術(shù)追求的。
《西游記》由人間轉(zhuǎn)向了神魔仙界,寫了一個先造反后降魔的孫悟空,上天入地,西去東來,令人生“文不幻不文,幻不極不幻。是知天下極幻之事,乃極真之事;極幻之理,乃極真之理”的感嘆!督鹌棵贰穼懥艘粋性善臀的西門慶,由宏大敘事、高雅題材走向了低俗的描寫,意在收勸懲之效。這四大奇書,形成中國古典小說“山外青山樓外樓”的豐富性與多樣性并耀的迷人景觀。而《紅樓夢》并未膛乎其后,而讓它們專美于前!都t樓夢》寫了一個大家族里的賈寶玉,既不能叱詫風云,也不是崛起草莽,前身為神瑛侍者,現(xiàn)世卻是凡人一個。開卷第一回,作者借石頭之口,否定對“無朝代年紀可考”與非“理治之書”的批評,就是反對宏大敘事、不取主流觀念的態(tài)度。又批判流行的野史、風月筆墨與才子佳人等書,明顯有另辟蹊徑、不入“熟套”的自負。所謂“令世人換新眼目”,寫“幾個異樣女子”,以及回前“使閨閣昭傳”的話,都因為賈寶玉形象特征的確立,才成為可能。
試想,《紅樓夢》若是把賈寶玉寫成一身武功,它的意味就大大改變了。而今《紅樓夢》中除柳湘蓮、馮紫英略顯好武、焦大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外,幾乎不涉武事,全靠日常生活描寫,弱男美女刻畫,卻有不下于《三國》、《水滸》、《西游》的藝術(shù)魅力。而如果作者把賈寶玉寫成縱垮子弟、浪蕩公子、惡少衙內(nèi),則《紅樓夢》也就僅僅是《金瓶梅》的翻版,賈寶玉只是另一形象的西門慶。但賈寶玉有成為西門慶的條件,卻終于不是西門慶。這也應(yīng)該視為作者對飲食男女、日常生活的穿越性表達的結(jié)果,也是一種對藝術(shù)表達與藝術(shù)理解的獨特追求所致。
總之,曹雪芹以賈寶玉為主人公,展開了一部“大旨談情”的奇文佳構(gòu),避開了宏大的敘事題材與寫作的濫俗套路,使我看到一種新型的人格,一種新的審美希望,對中華文化真可謂功德無量。其經(jīng)典性的體現(xiàn)與經(jīng)典地位的確立,與賈寶玉形象的獨特性密不可分。
二、賈寶玉形象的賦予
賈寶玉雖只是一個柔弱文靜有女性氣質(zhì)的男孩,但其形象卻是豐滿、充實、光彩的,這是因為作者給他以鮮明的性格。
其一,他不喜讀書上進,對科舉考試之路不感興趣,連擺出個“喜讀書的樣子來”都不肯。凡讀書上進的人,他就起個名字叫“祿蠢”第十九回)。對科舉考試必備的八股時文本領(lǐng),他也“平素深惡此道”,認為“原非圣賢之制撰,焉能闡發(fā)圣賢之微奧,不過后人餌名釣祿之階”。(第七十三回)他并非不聰明,平時也是雜學旁收的,但竟說“只除‘明明德’外無書”,都是前人“另出己意,混編纂出來的”。(第十九回)因此,“除《四書》之外,竟將別的書焚了”。(第三十六回)乍看起來是一位不愁衣食、不諳世事的少年的狂悖言行,卻有著深刻的社會批判意義。作為曹雪芹著力刻劃的主人公,其言行必然不是偶然出之、任意為之的?婆e制度對士人的束縛與殘害,八股文的呆板僵化與栓桔性靈,以《四書集注》為考試唯一根據(jù)形成的思想控制,不能不說是中國封建社會晚期的一大病疾。這一點,稍有歷史常識的人,都會驚嘆于雪芹批判之深刻與機智。童言無忌,還是狂言可恕,讀者自有會心。
其二,不走仕途經(jīng)濟之路。賈寶玉并非僅僅是少年氣盛,口出狂言,他對自己的行為,也有理性思考并見諸感情。第三十二回,湘云勸他,“你就不愿讀書,去考舉人進士的,也該常常的會會這些為官做宰的人們,談?wù)勚v講些仕途經(jīng)濟的學問,也好將來應(yīng)酬世務(wù),日后也有個朋友”。
這應(yīng)該說是尊重寶玉不讀書的愿望,轉(zhuǎn)求其次的策略性意見,且又是平素交好的表兄妹,他竟然反唇相譏:“我這里仔細污了你知經(jīng)濟學問的!”寶釵也勸過一次,他也是“拿起腳來走了”。他明確宣布:“林妹妹說過這些混賬話不曾?若她也說過這些混賬話,我早和他生分了!”聯(lián)系到第三十六回,寶釵勸他讀書,他竟說“好好一個清凈潔白的女兒,也學的釣名沽譽,入了國賊祿鬼一流。這總是前人無故生事,立言豎辭,原為導后世的須眉濁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瓊閨繡閣中亦染此風,真真有負天地鐘靈毓秀之德”。這可就不是心生厭惡或出言不檢,而是經(jīng)過理性思考的。寶玉之為人,在對女孩子感情上是從不粗暴的,但對湘云、寶釵此時卻如此言語,幾乎危及他一貫堅持的閨閣女兒勝卻須眉濁物的信條?梢娝且詫Υ送窘(jīng)濟的態(tài)度來判斷是非、親疏甚至決定愛情取舍的。
三結(jié)語
曹雪芹通過賈寶玉形象的塑造,不僅突破了雷同化的藝術(shù)表現(xiàn),而且達到了對現(xiàn)實獨特的藝術(shù)理解的高度。雪芹之思想、人格,能從寶玉形象的意義與作用中體現(xiàn)出來!都t樓夢》的藝術(shù)性高度,也能通過主人公賈寶玉的形象,顯示出無愧于其經(jīng)典地位的根據(j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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