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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漢和他養(yǎng)的山雞的散文
太陽快要落山了，把這個寧靜的小村落浸染在柔柔的霞光里，李老漢打開雞圈的門，像往日一樣，在雞圈外撒上幾把金燦燦的玉米，然后掏出自己的寶貝，坐在離雞圈十來米遠的一棵大櫻桃樹下，呼嚕嚕吸上一陣水煙鍋，低下頭來看看落在地上的櫻桃，又接著閉目養(yǎng)神。
“你死鬼關好雞圈門了嗎？”老伴又在提醒他。
“著什么急，讓雞在外面多快活一會兒。”李老漢經(jīng)常對雞說人話。
過了片刻，老伴躡手躡腳走到他身邊用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順手往前一指，他順著老伴手指的方向瞅了一眼，原來那只花公雞正在發(fā)情，高昂著脖子，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咯咯”聲，正在展示自己的雄性的氣魄與威猛，突然它伸開一側的翅膀，一只腳著地在原地旋轉了好幾圈，那架勢就像一位身披風衣的男子遇見了久別的情人，敞開自己的衣襟恨不得一把將她攬入懷中。這時從它身邊經(jīng)過的那只母雞再也無法控制自己，雙腿一軟,翅膀一閃,定在公雞的的身旁,就這樣輕而易舉被俘虜了，它身子猛地緊縮下去，張開雙翅，等待著幸福時刻的到來,只見那公雞猛撲上去，用嘴啄緊那母雞的頭,賣力地撲閃著翅膀。這一切都被正停留在雞圈旁邊桑樹上一對正伺機準備偷吃李老漢撒在地上的雞食的山雞看在眼里。
老伴七十五歲，初一十五從不忘記在家里燒香祈福。心腸比李老漢還軟，她不忍心攪和眼前這“男歡女愛”的場景。又輕輕地走回到屋里看天氣預報去了，她擔心這幾天下雨，因為眼下正是櫻桃成熟的時候。
那兩只山雞“撲嚕”一下俯沖到雞圈旁邊，頭也不抬，一陣猛吃，似乎看到主人沒有驅逐它們的意思，便混在那二十多只家雞當中，和它們一起戲耍起來。那只母山雞偎依在公山雞身旁，告訴它今晚能否在雞圈留宿，公山雞答應了。還沒等母山雞回過神來,也許是它華麗的羽毛,與眾不同的神態(tài)吸引了剛才那只發(fā)情的公雞,就像剛進宮就被皇帝寵幸的宮女,母山雞受寵若驚,公山雞有點憤怒,踮起腳掌,豎起脖子上的羽毛,張開翅膀,沖到公雞的面前,一場激烈的搏斗展開了,幾個輪回之后,雙方頭頂上的羽毛都少了幾根,但是最終野公雞以啄破了對方的頭,淌著鮮血為勝。其實以前常從屋后的樹林里飛來山雞偷吃家雞的食物，李老漢和老伴都看在眼里，憐在心頭，他們不愿意打擾眼前這難得的自得其樂的場景。像往常一樣，雞群放風的時間到了，李老漢收起煙袋，扣上雞圈的門，回屋里去了。
第二天清晨當他來到雞圈前，透過柵欄他發(fā)現(xiàn)里面好像多了什么，定睛一看，里面多了一對山雞，他欣喜若狂，端起一盆剛和好的麥麩子，比往常多放了一些在食巢里,回家告訴老伴，老伴告訴他還是放了它們。
“說不定它們還真羨慕籠中的生活�！�
“誰會舍棄自由自在，而過著被囚的日子�！�
“那就先養(yǎng)一段日子再說吧�！�
三個月過去了，那對山雞的體重已明顯增加，體重是原來的幾倍。
一天黃昏，又到給雞群放風的時間了，老伴嚷嚷著要放雞。
她打開雞圈門的一瞬間，李老漢叮嚀了一句。
“你盡管放�！�
其實他心里早已明白，囚禁了三個月的山雞根本沒有飛起來的可能，它已經(jīng)徹底變成了一對家雞。這些日子以來他的雞蛋在市場上一直很走俏，原因是因為有山雞蛋，人們都想圖個鮮�，F(xiàn)在的人們貪吃，吃蛙肉，蛇肉，老鼠肉，蝸牛，鹿肉，除人肉之外，凡是能吃的都想圖新鮮。
李老漢還有個想法就是等到第二年想讓山雞孵出更多的雞仔來，這無邊無際的欲望都是從山雞貪吃誤入雞圈的那一刻滋生的。
日復一日，兩年時間過去了，原來的那一對山雞夫妻看著滿堂子孫，無不感到悲哀，望著枝頭棲息的同類，它多想警告它們，不要因貪吃一粒玉米，而失去了一片天空的自由。
五年過去了，現(xiàn)在的李老漢已經(jīng)八十五歲了，他的雞已經(jīng)由原來的二十只家雞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四百多只，山雞統(tǒng)治了這個群體。
他的雞蛋多得賣不過來，原來一周趕兩次集，現(xiàn)在兩天就得去一次，顧客挑剔，雞蛋陳了，就掉價�，F(xiàn)在有人竟不嫌梁上路難走，上門來收他的雞蛋，之后，上門來找的人越來越多，他和老伴有點擔心，怕夜里來了偷雞賊，整天夜里睡不踏實。兒子遠在北京開飯店當老板,哪里顧得上家里他那點事。
雨后的一天清晨，他挑著兩大筐雞蛋去趕集，沒想到半路上被石子滑了一下，摔成了腰間盤突出，躺在床上連身都翻不過。他給遠在北京的兒子打了電話，兒子在電話那頭責怪他給他添麻煩。
李老漢住院了，兒子在他住院期間，打算將他的雞和蛋全賣掉,這個想法他母親贊同,只有他蒙在鼓里。
一天清晨，兒子從醫(yī)院出來，雇了一輛車，將雞和蛋全裝上車拉到城里去賣，路經(jīng)一個陡坡時，劇烈顛了一下，將司機摔倒六七米深的墹下，摔斷了脊柱，送到縣醫(yī)院，經(jīng)過數(shù)月的治療,算撿了條命，但是下半身癱瘓，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最后賠償二十七萬元給那個四十六歲的司機家屬。
天大的事，兒子，老伴一直瞞著他，等到出院后，他得知后悔不已。
山雞本就有一片自由生存的天空和田野，盡管勞碌但自由自在。他本來有一個安逸舒適的晚年，盡管平淡，但悠閑快樂。
如果當初他聽老伴的話，不心存貪念，把那兩只野山雞放歸自然，他依然會擁有看夕陽西下，品著水煙鍋，看雞群戲耍的天然之樂。
現(xiàn)在他的身體無法康復到原來的狀態(tài)，他只能在門前屋后背著手走走，不能干任何體力活。
黃昏屋后的樹林里傳來的鳥鳴聲，他能分辨出山雞的鳴叫，就連公母的叫聲也能辨出來,只是再也沒有以前快樂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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