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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忍的分離散文
丟下了八、九年的女兒，這次我決定把她帶走，帶到我們打工的地方去讀書。不是說我打工的地方有多好，只是怕再不與女兒相處一段時間，我們就真的沒有資格對她說，我是你爸爸，那是你媽呀？
帶著這個決定，我回到了老家。
老家一切依舊，沒有什么變化。只是那幾間老屋顯得更加陳舊，甚至有些破敗。房子是由我的女兒和我年近70歲的母親守護(hù)著，不知是少了人氣，還是少了人整理，竟顯得有些蕭條。怎么不是呢，很久以前的一大家子人，現(xiàn)在都各奔東西了�；叵肫饋�，以前的日子是窮些，可是一大家子人一日三餐聚在一張大方桌子旁，是那么快樂。那些飯菜，就算缺肉少油，還是吃得津津有味�，F(xiàn)在呢，兄弟姊妹都成家立業(yè)了，天南海北地跑，哪有機(jī)會聚一聚�。孔畲蟮倪z憾是，父親離開人世的時候，我還遠(yuǎn)在廣東的中山，路途遙遠(yuǎn)，趕回家的時候，終究連父親最后一面也沒能見上，留下的只有愧疚、不能彌補(bǔ)的遺憾，還有深深的自責(zé)和心痛。
女兒又長高了一截，可是母親呢，卻變得越來越蒼老。視線變得模糊，戴上了老花眼鏡，額頭爬滿了皺紋，所有的發(fā)線，都布滿了白雪的痕跡。歲月無情，看著漸漸蒼老的母親，我感慨萬千。她也年輕過，也曾經(jīng)青春明媚，笑顏如花；曾經(jīng)也是長發(fā)及腰，窈窕動人的一個女子。為了我們這一大堆孩子，這個年輕的女子，把她的青春全部耗在了柴米油鹽上，就這樣默默地守護(hù)著這個家，為孩子們撐起了一片溫暖的天空。為孩子們奉獻(xiàn)了自己全部的愛。這就是母親，這就是母愛，偉大的母愛。
可是孩子們長大了，一個個飛走了。那些她一手帶大的孫兒們也日漸羽翼豐滿，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她溫暖的懷抱，都長大了，去外地求學(xué)、打工，遠(yuǎn)走他鄉(xiāng)�，F(xiàn)在我又要帶走，唯一一個留在她身邊的孫女，我實(shí)在不知道該怎樣對她說出口。
帶走女兒，這是我此行的目的，我還是委婉地對母親表達(dá)了我的意圖。當(dāng)我確定了母親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意思，我卻不敢觸及她的眼睛，我可以想象，她知道這一消息之后的復(fù)雜心情。孫女這一走，可能會減輕她的一些負(fù)擔(dān)，可是這之后就意味著她將獨(dú)自面對這幾間老屋，這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天的24小時，她都將面臨著孤獨(dú)。這一點(diǎn)我不是沒有想到，我不敢深想，我一下覺得，面對生活，我感到好無奈！
其實(shí)也想過，把母親帶出去走走，和我們在一起�？墒撬恢辈淮饝�(yīng)，她總是說暈車暈得厲害，其實(shí)她也根本不愿意離開她一生守候的老屋。她聽別人說外面上廁所都要收錢，我知道她是在為我們著想，怕她成為我們的負(fù)擔(dān)。
當(dāng)女兒知道我們要帶她離開老家的時候，也并沒有看到她有多么的驚喜�？雌饋硭膊⒉磺樵鸽x開這兒，離開她的奶奶。臨走的前幾天，女兒終于對我說：“爸爸，我可不可以不走，我想跟奶奶在一起�！蔽艺f：“不行，這件事情我與你媽媽商量好了的，你一定要跟我們?nèi)�。”女兒不敢再說話了，我看見她的眼里噙滿了淚水。
晚上我聽到女兒在房間哭。然后聽到她奶奶在對她說：“你要聽話啊，你是你爸爸媽媽的女兒，你不跟他們?nèi)ジl去……”“可是，我舍不得您，我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人了，誰陪你聊天��？”“我們可以打電話啊，我也可以去看你��！”我悄然走開了，一直走到了一個聽不見她們說話地方，才停下來。此刻，淚，已經(jīng)模糊了我的雙眼。
十幾天的假期，就快完了。有好幾次，我發(fā)現(xiàn)母親坐在老屋的門檻上，在悄悄地抹眼淚。我就轉(zhuǎn)過身去，假裝沒看見，其實(shí)我的淚也就忍不住一下子流了出來。是啊，昔日的一大家子人，卻一個個離她而去�，F(xiàn)在，她一手帶大，與她相處了這么多年的孫女，又要被這個可惡的兒子帶走了，她怎么可能不傷心。況且這次走后，家里就真真切切地只剩下了她一個老人了。我一下子覺得，我好殘忍，殘忍的不可理喻。本來，這個時候，是我該陪在她身邊，陪她看那日出日落�？墒�，女兒這么多年間，我們未曾見證過她成長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難道，還要丟下她嗎？
現(xiàn)實(shí)就是這樣，有時候，它竟讓人無所適從，根本不給你選擇的權(quán)利。
走的那天，母親早早地起了床，為我們父女收拾行李，做飯。她總是不斷地提醒我們，這樣帶上沒有，那樣帶上沒有，我知道她一刻也不讓自己停下來，就是想把空蕩蕩的心填滿，不想讓我看到她的離愁和傷感。從村子到鎮(zhèn)上的車站，有五、六公里的路程，母親一直堅(jiān)持要把我們送到鎮(zhèn)上。
一場殘忍的離別。
車緩緩地啟動了。透過車窗，母親在不停地?fù)]手，在不斷地對孫女喊：“到了那邊，一定要來電話！”媽！您回去吧！”我對她揮著手。我看到她那雙紅腫的眼睛時，我沒有看到她的眼淚，我知道，她在盡力克制自己，她不想讓兒子看到她的淚，她的傷心�；蛘呤�，在昨夜，她的淚就早已流干了。
車窗外，母親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只能看見她的影子了，還依稀可以看到，她在不停地?fù)]手，慢慢地，連影子都沒有了。我把頭移進(jìn)車窗，身邊的女兒滿臉淚痕。我輕聲對她說：“別哭了，春節(jié)我們就回來，回來看你奶奶。記住，到了那邊，一定要常給奶奶打電話，知道嗎？”女兒滿眼含淚，點(diǎn)著頭。
我知道，女兒一定不太明白我們?yōu)槭裁匆獛�，也許會怪我們把奶奶一個人丟下。可是，現(xiàn)實(shí)的嚴(yán)酷，生活的無奈，人生的滄桑，她還不能理解。
真希望她永遠(yuǎn)不要有我此刻的心境。
真希望早日結(jié)束這該死的打工日子。
還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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