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看日出散文

　　我生活在中原大地一個普通的小縣城，在城里一所普通的中學教書。學校位于縣城的西邊，原來曾是一所中等師范，十多年前，師范學校撤并升格搬進了市里，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大院子，我所在的縣第二高中就遷了過來。

　　學校大門外是一條柏油馬路，馬路由西向東穿過一座小橋通往城里。這些年，隨著城市建設的飛速發(fā)展，從城中搬出來的一些拆遷戶便在這條馬路的兩邊蓋起了新穎別致的小洋樓，這條路仿佛一夜之間搖身一變就成為了一條像模像樣的新街。

　　緊臨學校的東邊原來是一家養(yǎng)殖場，隨著人口的聚集，這里很快便開發(fā)成了一個小區(qū)。為了上下班的方便，我家便在這個小區(qū)里買了房安定下來。在學校我教的是“國文”，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語文”。語文屬于語言學科，它需要大量的背誦和閱讀。

　　人們都說，清晨是人的記憶力最好的時候。早起輔導課，學校專門安排了語文和英語，兩科一替一天。每次輔導結束從學�；丶�，正趕在日出前后。走過街頭不長的一段路上，有意無意之中，我會經(jīng)�？吹浇值谋M頭一輪朝陽冉冉升起……有時像燈籠，有時像金碗，有時像玉盤，有時還像小孩子的一張可愛的笑臉……

　　“日出”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無論是晴空萬里，還是陰云密布，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太陽每天都會照樣升起。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太陽不會因為雨雪而偷懶，也不會因為晴和而獻媚。

　　可說句實在話，每天路過街頭，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整天為生計而奔走，太陽雖然就在那里，我卻熟視無睹或視而不見。不過，一個偶然的發(fā)現(xiàn)，讓我對“日出”有了不同的理解。

　　至今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一個深秋的早晨，我輔導完回家路過街頭，突然發(fā)現(xiàn)小街的正前方有一個奇異的東西，一明一暗，在眼前一晃。我仔細打量，原來是一掛彎彎的絲瓜，上細下粗，正懸垂在路邊的一根網(wǎng)線上。它像一只頑皮的猴子，正俯瞰著街心，讓我一下聯(lián)想到“齊天大圣”孫悟空。

　　此刻，遠方的太陽正像一個大火球，騰空而起，一束束金黃色的光環(huán)送過來，絲瓜那長長把兒猶如掄起的金箍棒。“金猴”奮起，晴空玉宇，風一吹，滴溜溜地轉(zhuǎn)動，“靈猴”一只，百般可愛。那落在街面上的暗影，猶如被打倒在地的“女妖”，《西游記》“三打白骨精”里的一幕，驚現(xiàn)于眼前。

　　遲疑了一會兒，我心中暗想，這里怎么會有絲瓜？順著網(wǎng)線上那條青綠色的藤蔓，我不由得將目光移向了路邊的那棵楝樹。楝樹長在校園臨路的一角，枝條伸出來老長。絲瓜種在小區(qū)大門的內(nèi)側(cè)，青藤爬滿了墻頭，竄上了楝樹。一根須兒，得風得雨，又得陽光，興奮地旺長著，把生命的領域拓展到極致，在“日出”里演繹著這“西游”的故事。

　　看那棵楝樹，英姿颯爽，一片片碧葉，綠瑩瑩的，生長得正旺。陽光拂過，青藤碧葉，一大片絲瓜猶如平靜的湖面，波光粼粼，微波蕩漾。生命里不能沒有陽光，陽光是生命的養(yǎng)分，陽光是生長的希望。然而，沒有日出，又怎能有陽光？造化真的很奇妙，每天都有日出，生命在日出里自由自在地成長。從此，每逢早起放學，路過街頭，我都要看看這日出，看看這陽光。

　　心中有了陽光，周圍的世界就會變得明媚而有趣。走過小街，我常�？吹健胞湺狻眲倓偝烤毣貋�，腦瓜明兮兮的，倍兒亮，倍兒亮，晶瑩的汗珠在陽光的映襯下閃著青光。我知道他吃過飯要送小孫子去幼兒園了，時間卡得很緊。退了休，沒事干，送小孫子上下學，便成了他的專職。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用，他覺得幸福的生活充滿了陽光。

　　“麥垛”的時間觀念很強，他晨練堅持得很好，他的生活就像太陽的運行一樣照常。他幾乎每天都是五點多就起床了，洗刷之后，推門下樓，順著馬路跑上個三四公里，找個寬敞的地方活動活動，做做操，打打拳，原路又回來了。他回來的時候，正是我們輔導結束的時候。遠遠地從對面走過來，背后的太陽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很多時候，輔導回來走到小區(qū)的大門口，我總是見門衛(wèi)老張正揣著手站著。他早早地就打掃過小區(qū)的衛(wèi)生，已將兩車垃圾送到了中轉(zhuǎn)站。只見他點上一支煙，猛地吸了一口，煙霧隨之裊裊地上升。太陽不失時機地穿過輕煙，正好照在他那撮灰白的山羊胡子上，像鍍上了一層金色。見有人過來，他便先打上了招呼：“太陽出來了，又是一個大好天�。　�

　　來往的人們都知道他跑過江湖，懂些陰陽八卦，能說會道的，便搭話道：“好天，好天，今天適宜啥��？”老張接著說：“只要不搞陰謀，干啥都好��！”今天天陰了，人們就故意地問他：“老張，今天云彩這么多，不會晴了吧？”他總是笑笑：“今天不晴，明天晴；明天不晴，后天會晴，總有晴的那一天，反正太陽一大摞子呢？”于是，人們都哈哈大笑。

　　要說這條街并不繁華，來往的人大多是學校的老師、學生和附近的居民。街上也只有雙匯肉食店、衛(wèi)生所、超市和美容美發(fā)店各一家，它們還都與學校和小區(qū)有著這樣或那樣的關聯(lián)。清晨，太陽出來的時候，超市和美容店都還未開門，只有門額上那金子般的招牌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晨曦灑滿了小街，像碎銀子一般，光潔而明亮，兩邊的樓房靜靜地站立，沐在柔和的陽光里……

　　路南的雙匯冷鮮店開門了，旁邊的架子上已經(jīng)掛起了半個豬腰身，在陽光的映襯下紅彤彤、白花花的。老板正端著一大托盤五花肉往案子上放，那肉鮮紅鮮紅，那盤子像鏡子一樣明亮，耀得人眼花花的。已經(jīng)有人走過去，搭上了腔：“老板，今天太陽出來得早，早開門，早營業(yè)�。　�

　　老板一邊放下托盤、收拾著案子上的零碎，一邊說：“來吧，剛從廠里拉來的鮮肉，吃撈面正好，弄點做臊子��！”說著說著，老板順手從案子上掂起一塊紅白分明的肉條子，在明亮的陽光下一晃，“看，這有肥有瘦的，肥的香，瘦的營養(yǎng)價值高，想吃啥要啥，要啥咱這就有啥！絕對地滿足您的要求！”

　　不愧為“生意經(jīng)”啊，每一句話都有技巧，讓人聽著心里好舒服。這不經(jīng)意的隨口一個“咱”字，就套上了近乎、拉近了距離，買賣雙方似乎成了一家人，親熱著呢！那搭話的，日光里紅這個臉，明顯也受了感染，便主動走上前去，回應道：“老板，三十塊錢的，削一塊作臊子，剩下的包餃子！”“好咧！”老板爽朗地答應著，那刀就著陽光，格外地鋒利。

　　有一次，我走在街頭看到太陽剛出來，天邊那玫瑰紅還未完全消去，圓圓的太陽就像個孩子的笑臉，紅紅的。有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正從路北的衛(wèi)生所里走出來，一高一低，一胖一瘦，高的攙扶著矮的。那個生了病的矮的女生，好像是輸了一夜的水，臉色還有些憔悴，而那個高個的女生，仿佛陪了一夜，也沒有睡。

　　她們的精神似乎都不好，可一出門，火紅的陽光就照在了她們的身上。那高個的女生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柔和的光線親了親她的臉，只聽她高聲地說道：“終于出太陽了，你的病也該好啦！”矮個的女孩輕輕地“咳”了兩聲，抬頭看了看紅彤彤的陽光，溫暖的陽光恰好吻在了她的額頭上，她仿佛舒服了許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燦爛的笑容……

　　隆冬季節(jié)，下了一夜的大雪，第二天清晨，鳥雀呼晴，碧空萬里，白雪皚皚，銀裝素裹。這時，一輪朝陽從街的盡頭噴薄而出，霞光萬道，世界頓時變得五彩斑斕。門衛(wèi)的那只黃毛犬雪地里跑來跑去，又是撒歡，又是跳躍，激動得不停地叫喚著。藍天，紅日，黃狗，白雪，構成了一幅充滿詩意而又富有生機的畫卷……

　　狗的叫聲，讓我想起了一個成語“蜀犬吠日”。當然，這里不是蜀地，“犬吠”也非少見多怪，它沒有絲毫的貶義，是這“日出”把小街裝扮得多姿多彩，讓狗兒也感到神奇，才有如此這般的興奮與歡快。門衛(wèi)老張喜出望外，操起掃帚走了出來，那黃毛犬以為是要打它，蹦跳著跑開了。老張緊隨其后，揮舞起掃帚，只見雪地上一明一亮，金光、銀光交錯地閃現(xiàn)……

　　冬去春來，暑來寒往。一年有多少個日子，就有多少個日出。“日出”代表著美好和希望，代表著新生和力量。一個人，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能消沉，心中要始終充滿著陽光和希望。

　　時光如水，歲月匆匆。我來這個學校教書已有十多年了，搬到這個小區(qū)居住，也已經(jīng)是第八個年頭了。學校是我工作的地方，小區(qū)是我居住的地方，連接它們的這條小街，便是我時常走過的地方，這不大的時空便構成了我生活的全部。

　　日出，輝煌了這個世界；日出，裝扮了我的生活。我熱愛生活，我喜歡陽光，漸漸地養(yǎng)成了每天早起看“日出”的習慣。走過街頭，看看“日出”，我覺得這平凡而普通的生活也是一種幸福。頭頂一片天，腳踏一方土。讀書，教書，生活；學校，街頭，小區(qū)。我的舞臺雖不大，我的世界也不廣，但立足于腳下的這片土地，我只愿干好自己的工作，像太陽一樣，有一分熱就發(fā)一分熱，有一份光就放一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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