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親證“月夜鳴蟬”

楊建民

1927年7月，朱自清在清華園寫下了著名散文《荷塘月色》。文中有這樣一段話：“樹縫里也露著一兩點路燈光，沒精打采的，是瞌睡人的眼。這時候最熱鬧的，要數(shù)樹上的蟬聲與水里的蛙聲……”

30年代，有一位陳姓的讀者致函朱自清先生，認(rèn)為“蟬子夜晚是不叫的”。朱自清便向周圍的同事詢問，出乎意料，同事大多同意那位讀者的說法：蟬子晚上不叫。但似乎不夠權(quán)威，朱先生便寫信請教昆蟲學(xué)家劉崇樂先生。劉先生大約也沒有親身經(jīng)歷，便翻閱多種有關(guān)昆蟲的著作。幾天后，他拿出一段書中的抄文，對朱自清說：“好不容易找到這一段！”抄出的這段文章說，平常夜晚，蟬子是不叫的，但在一個月夜，作者卻清楚地聽到它們在叫。

拿到這樣一段抄文，本來是可以成為證據(jù)的，可朱自清因為昆蟲學(xué)家劉崇樂自己并沒有表態(tài)，只說“好不容易找到這一段”，故恐怕那段抄文只是例外，他便在復(fù)讀者信時，告訴他請教了專家，專家也說夜晚蟬子不叫（是朱先生從劉崇樂先生態(tài)度上判斷的），并表示，以后散文集再版，他將刪掉“月夜蟬聲”的句子。

過后的一兩年間，此事常�？M繞于朱自清心中。他便常常夜間出外，在樹間聆聽。不久，竟然兩次在月夜聽到蟬的叫聲。

抗戰(zhàn)初期，那位陳姓的讀者，發(fā)表文章時引用了朱自清給他的回信，又引了也因提到“夜間鳴蟬”招來懷疑的王安石的詩《葛溪驛》：“缺月昏昏漏未央，一燈明滅照秋床。……鳴蟬更亂行人耳，正抱疏桐葉半黃�！�

讀到此文，朱自清當(dāng)時便想告知，自己對昆蟲學(xué)家的話有所曲解，并且自己的確有不止一次聽到“月夜鳴蟬”的新經(jīng)驗。這不僅能為自己文章作證明，同時亦可對王安石《葛溪驛》詩懷疑的注家作一個明確的回答，因為這詩句也久無定論。

當(dāng)時戰(zhàn)事爆發(fā)，學(xué)校轉(zhuǎn)移，生活匆促，朱自清就沒有寫出這封信。但是，自己的散文集再版時，他卻沒有刪除“月夜蟬聲”的句子。后來還專門寫出文章，提及此事。

（《人民日報·海外版》2003.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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