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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瑟》別解
陶曉躍 江蘇省南通第一中學(xué)
“一篇《錦瑟》解人難”（王漁洋《論詩絕句》），李商隱這首短短的七言律詩，僅僅五十六字，卻引出歷代詩家的紛紜眾說，有的以為是歌詠瑟聲的“適、怨、清、和”的音樂意境的；有的以為是為一個名為錦瑟的侍婢而作的情歌；有的以為是詩人悼念亡妻的挽歌；也有的以為其詩是詩人回顧反思平生遭際之作。而人教版的教參則以為，有些內(nèi)容“無須討論”，詩中的“象征意義如何，那就有待專家們各抒己見了”，更是莫衷一是，其語近乎虛無了。
《錦瑟》不易講解，這是事實，就連金代大詩人元好問，也發(fā)出過如此的慨嘆：“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但不易講解絕不等于不能講解，只要我們真正把準(zhǔn)了詩的情脈，揭開這一詩迷，也就有了一種可能。
李商隱生活的時代，正是曾經(jīng)盛極一時的大唐王朝走上窮途之時。這個時期，整個的王朝在朋黨紛爭的風(fēng)雨中飄搖。李商隱十七歲便以文才見知于牛黨重要成員令狐楚，引為幕府巡官，25歲時，得令狐楚的兒子令狐陶的獎譽，中了進(jìn)士�？删驮谶@時，令狐楚染病去世。沒了生活依靠的李商隱，一時茫然不知所措，恰也是這個時候，屬于李黨的涇原節(jié)度使王茂元，因愛慕其才，聘請他去府中掌書記，并且還把女兒嫁給了他。自此，李商隱便被卷入了“牛李黨爭”的旋渦。原先李商隱出自令狐楚門下，自然被歸入了牛黨的陣容；現(xiàn)在李商隱又成了李黨的東床快婿�！爸页疾皇露鳌�，而李商隱卻如此輕易地“改弦更張”，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的一生便始終伴隨著牛黨人的咒罵、詆毀、中傷，最終他也就成了那政治旋渦中的溺水者。真可謂“虛負(fù)凌云萬丈才，一生襟抱未嘗開”（崔玨《哭李商隱》）。
鑒于此，《錦瑟》一詩，便也就浮出它的冰山一角。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自宋元以來，詩家囿于“五十弦”而引發(fā)出種種猜測。或以為詩人寫此詩時“年近五十”；或以為“瑟本二十五弦，一斷而為二，則五十弦矣。故曰無端，取斷弦之意也”。其實，李商隱常用“五十”之?dāng)?shù)，如“雨打湘靈五十弦”，并無特殊的內(nèi)涵。起句是以“錦瑟”為興感之物，是為了借以譴詞見意罷了。詩眼該是“華年”，瑟弦多而音繁，音繁而緒亂，緒亂而“華年”見難。周汝昌先生以為“所設(shè)五十弦，正為‘制造氣氛’，以見往事之千重，情腸之九曲”，實為中的之語。
頷聯(lián)的上句“莊生曉夢迷蝴蝶”，用的是《莊子·齊物論》中的寓言故事，“昔者莊周夢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適志與，不知周也。俄然覺，則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夢為蝴蝶與，蝴蝶之夢為周與？”此典故常為后人用來表示浸沉于一種虛幻的癡迷之態(tài)。李商隱的詩里也常�！帮w”出這樣的蝴蝶，“憐我秋齋夢蝴蝶”（《偶成轉(zhuǎn)韻七十二句贈四同舍》）、“枕寒莊蝶去”（《秋日晚思》）等等。顯然，李商隱用其典，隱約包涵著一種美好的境界，這境界讓詩人品嘗到的是“自喻適志”之況味，即愉悅而愜意。然而，這一境界最終又如虛緲的夢幻�？v觀李商隱一生，唯一能讓詩人心性歡愉的生活際遇，便是他與王茂元女兒的婚姻。傳說兩人婚后琴瑟和諧，情深意篤。李商隱極富盛名的《夜雨寄北》：“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dāng)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北闶且粋�明證�？上У氖牵@種幸福只給了詩人十三年的時間，王氏便突然病逝，如蝴蝶一樣飄然而去，不知何往。既往的美好也就成了纏繞在詩人心頭永遠(yuǎn)揮之不去卻又迷離朦朧的夢。
下句“望帝春心托杜鵑”，用的是有關(guān)“望帝”的傳說，說的是望帝稱王于蜀，起用荊州人為相，后又禪位退隱，于西山修道，不幸國亡身死，則“化為杜鵑鳥，或云化為杜宇鳥，亦曰子規(guī)鳥，至春則啼，聞?wù)咂鄲拧�。李商隱的詩中，時有這樣的哀鳴傳出，“蜀王有遺魄，今在林中啼”（《井泥四十韻》），“蜀魂寂寞有伴未？幾夜瘴花開木棉”（《燕臺四首·夏》），“堪嘆故君成杜宇，可能先生是真龍”（《井絡(luò)》）。詩人將自己難言的哀怨寄予望帝托付于杜鵑�！叭搜源锁B，啼至血出乃止。”由此可見，其怨情之痛之深。李商隱的婚姻是幸福的，可也正是這短暫的幸福，使他無意中墜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他不但仕途上偃蹇不遇，坎坷終身，而且人格也備遭詆毀，“放利偷合”、“詭薄無行”（《新唐書·李商隱傳》）等等罪名被集于一身�！靶轮獗∷�，舊友隔良緣”（《風(fēng)雨》），便是詩人現(xiàn)實生活中孑然孤立處境的寫照。心中的冤屈何以傾訴，也唯有“托物寓哀”了。
頸聯(lián)的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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