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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的優(yōu)美散文隨筆
冬雪寒梅
今朝酒醒何處去，嚴(yán)冬霜雪賞寒梅。梅、雪各具其格，寒梅冷傲、剛強、清廉。冬雪純潔、美麗、忠貞，一塵不染。雪、梅如此超凡脫俗的品格，卻偏偏喜歡這冷酷無情的冬天！
如果沒有綠葉的映襯，冬天更加蒼涼。若是沒有花兒的粉飾，寒冬更加憔悴。假若沒有鳥蟲的相依，嚴(yán)冬更顯孤寂。草枯了，花凋零了，蟲鳥也隱藏了，唯剩寒梅松柏作冬天靈魂的支撐，雪作裹衣，但仍顯赤裸袒露的悲情！
寒梅為何不懼霜雪？雖站高寒風(fēng)雪中，還有花枝俏。寒梅默靜、堅韌、凌傲、勁霸，它能與風(fēng)雪共舞，它身上還留著歲月流淌漫長破碎而無法抹去的痕跡，歷經(jīng)堆積交疊的風(fēng)雪日子，鄰里頑石枯草松柏最具旁觀的歷史見證！它那凌傲的意志劃破嚴(yán)冬荒涼的冷清;它那默靜的姿態(tài)在召喚超越情絲迷離的空間;它那堅韌的精神譯破記憶輪回的艱難故事;它那勁霸的毅力承受著風(fēng)雪籠罩腐蝕的傷痛;它那屹立著的影子必須永遠(yuǎn)承擔(dān)起歲月積累的重馱……
不管風(fēng)多猛烈，雪下多大，仍然吹不動它的意志！依舊打不散它的精神！它不與百花爭艷，不和山巒斗美，它用它那高尚的品格、頑強的意志、堅韌的精神去感化枯萎的草木，去感化整個冷漠的寒冬。我也被它感化了，情感早已飄進(jìn)一片充滿梅花芬芳的冬季里！
寒梅
老家的后院里有兩株臘梅，一株紅心黃瓣，一株黃心白瓣。
或許是上蒼的懲罰，或許是往世的報應(yīng)，我打來到這個世界上，這個家就處于風(fēng)雨飄搖之中。父親本是文職人員，寫一手好字。母親出生書香門第，打得一手好算盤。但現(xiàn)在幾乎朝不保夕，連日子都難過了。
出生后，本已經(jīng)窘迫的家更拮據(jù)。或許是討個彩頭吧，父親從屈原的《楚辭》里揀出一個典故，取承歡膝下之意。
不過噩夢似乎仍揮之不去。每天大家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仍然是向領(lǐng)袖像請罪，父親則照例每晚讀《毛選》，檢討思想，每周到干校請罪一次。就在這年的冬天，家里又徒增了些傷感。久已不通音信的伯父忽然從諸暨來信，稱恐將不久于人世。伯父為人謙沖平和，1930年代在杭州也算才子。只是不諳世故，命運多舛。孑然一生，顛沛流離，以至于客死他鄉(xiāng)。伯父境況或許要略好于父親，別人加諸于身上之罪責(zé)，他一律承認(rèn)，弄得上頭也沒法子。伯父與家里通了兩次信。最后一次，大致是說他以陰陽之術(shù)為我占卜，發(fā)現(xiàn)其人其名出奇的合理，雖然“此子前路艱辛萬苦，總不至于重蹈吾輩之覆轍，亦可為一代梟雄”云云。
年底，伯父就西去了。消息傳來，干校不讓父親奔喪，大家只好偷偷的哭。這天，父親栽下了第一株臘梅。
臘梅本性苦寒，能夠在冰天雪地里倔強的生長。在我咿呀學(xué)語的第二年冬天，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院落里悄悄露出淡淡的黃色，淡淡的白色，夾著淡淡的清香。
陋室忽然有了一抹生機(jī)，一絲溫暖。
父親的嘴角浮現(xiàn)了無法察覺的笑，他提議趁著花開的日子，生一堆篝火，圍坐在一起，煮酒聞香，其樂融融，順便也懷念遠(yuǎn)去的伯父。其實，人生在世，如浮光掠影，衣可御寒，食可果腹，為一心安，何嘗不愜意？
從此這個家就多了個節(jié)日，我們稱之為“寒梅”。
日子還是過得非常艱難，有時甚至有早頓沒晚頓的。交織著夢魘和饑寒的日子，這個苦孩子開始一點點長大。
可是父親臉上的皺紋一點點多了，腰一點點馱了，頭發(fā)一點點白了。為了我不至于再象兄長們一樣，他不得不每天清早就上街去賣上一框紅薯，再附帶擺上一個信攤。碰上好日子居然還可以賺個塊把錢的。這樣他或者就會到街西斜橋的“老驢頭”拎一袋鮮奶，興沖沖的帶給他寶貝兒子。
七一年還是七二年的冬天吧，我居然被通知要上學(xué)了。
這并不是個好消息。父親的話本來就不多，現(xiàn)在更加沉默。他時常對著臘梅發(fā)傻，仿佛要告訴那些負(fù)累和無奈。
那年的冬天特冷，簡直稱得上天寒地凍。
雪下了三天，有半個身子那么高。紅薯是賣不成了，村里照例又是透支，沒希望分紅了�？墒菍W(xué)費還沒著落呢！
父親在抽完他最后一支“經(jīng)濟(jì)”牌后終于作出一個決定。他下決心宰了家里的老綿羊。
家里發(fā)生了激烈的爭論，哥哥姐姐是一致反對。母親說：“老綿羊一年生三口仔，幾年了，總是在關(guān)鍵時刻幫家里一把，也算是勤勤懇懇了�！�
父親嘆息道：“可咱們既然把他養(yǎng)大，就得負(fù)點責(zé)任。”
那天老綿羊好象有靈性的哀鳴了一夜，有點撕心裂肺。大家都陰沉著臉，捂著耳朵，忍著呼吸，不讓眼淚流下來。
清晨，父親背著老綿羊進(jìn)城去了。雪地里，“喀嚓喀嚓”的腳步聲格外沉重，仿佛是背著亙古承受的苦難。
中午，雪又起。
雪在風(fēng)中舞，如洪荒時代的巨靈，以大地為砧板，視萬物為芻狗。
雪早已掩埋了老綿羊的血跡，天地一片銀白。
大家開始著急的等待。從城里到家里，徒步約需三個鐘頭，來回六個鐘頭。
飯熱過兩次，西頭大路上不見父親的身影。我有些害怕，有些后悔。
前天晚上，父親許諾說，如果碰上上海車，價錢就賣得好。這樣的話，就給我買一本《新華字典》。
天越來越冷，天色越來越暗。
母親生拉硬拽，還是不能把我拉回來。
寒風(fēng)不斷的奪去我的熱度，血液開始凝固，思想開始凝固�？墒俏业难劬θ匀辉诘却�。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yuǎn)遠(yuǎn)的，雪地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好象有很多人。
誰在喊：“血還在流�！�
“快拿被子來�！�
……
父親臉色刷白，嘴唇凍得青紫青紫的，腿上綁著繃帶，血在不斷的滲出。
擔(dān)架抬過來時，父親忽然睜開眼，用力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說：“字典買來了。恐怕弄臟了吧�！�
他的臉色居然有些歉疚。
字典濕透了，有些書頁還被血沾住無法辨認(rèn)。
大家說，父親是在回來的路上誤入了池塘，摔的。
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只知道眼淚在不停的流。
父親說：“好男人不哭�！�
我點頭，他艱難的替我拭淚。
淚噙在眼眶中，有點酸，但終于止住。
那夜的臘梅真的很香。
我不再流淚，直到今天。
寒梅弄雪最銷魂
家鄉(xiāng)南面的南寨有一大片梅樹林。那其間也有其它的樹，柿子，李子，杏子，桃子，板栗，可幾乎都是梅子樹。冬日里那樹林一片雪白，美之極。而且茫茫一片，若是陌生人走進(jìn)林深處，便不知梅花茫茫何處盡。無論晴天，雨中，白晝，夕陽，都是一片迷人的白茫茫景色。若在月夜之中，銀裝素裹，更是分外的妖嬈。
那梅花燦爛狂放，有時是和皚皚飛雪溶成一片，你狂放我狂舞，不知是梅花激發(fā)了雪花的浪漫，還是雪花激發(fā)了梅花的靈感，兩不相讓競相綻放。人們走進(jìn)林子，一片閃亮，一陣迷醉，白色的旋律令人心動令人銷魂。
啊！究竟梅花是雪花，或者雪花是梅花，在花醉之中醉花之中，分也分不清楚。真是如詩人的形容，“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人間奇絕，只有梅花枝上雪”，“玉骨冰肌迥不群，雪晴月白最精神”。那綺麗的景色給游人以陶醉，給詩人以靈感，詩人創(chuàng)作了許多動人的詩句，游人也在創(chuàng)造，也許是不太高明的詩句。
走進(jìn)那梅林深處，分不清是梅還是雪的時候，我便想，飄蕩著的是雪花，蘸在樹上的便一定是梅花！可是當(dāng)你走近一看，那樹上卻蘸著許許多多團(tuán)團(tuán)雪花，正像朵朵綻放的梅花一樣呢。
少年時，冬日里常和同學(xué)來這梅林深處，走過很長一段蜿蜒曲徑后，爬到山腰石壁叢中的亭子里，再往下看，那景觀便更是一極致，奇之極，絕之極，美之極。如白色的海洋，似花海又似雪中起伏的山脈，蜿蜒起伏錯落有致。微風(fēng)吹拂，那樹梢微微顫動，更是另一番景觀，恰似“山舞銀蛇原馳蠟象”。
我們?nèi)サ耐镏杏幸煌瑢W(xué)，父親是私塾先生，所以他從小背熟許多古詩�！氨呈烊偈祝粚懸矔鱸”，他便常常出口成章，更增我們許多賞景的興趣。在那山腰的亭子里，他詩興突發(fā)，吟曰：“眾芳搖落盡，忽而暗香生。寒梅弄飛雪，茫茫最銷魂�！蔽覀兌己苜澷p他的詩才和靈感。
他還講過個梅花的故事給我們聽，說是他爸爸的爺爺講給他爸爸聽的：傳說梅花很早很早以前，并不在冬季開放，和她的姐妹們一樣，是春暖花開的日子來到人間。她有些楞勁，不那么溫情，不那么馴服，一次說話之間頂撞了天帝，于是天帝一生氣，脫口而出：讓你冬日里開！
梅花是個倔女子：冬日便冬日！于是梅花便冬日里開花，而且比春日里把花開得更加瘋狂更加張揚。她趕在天寒地凍之時，趕在眾姐妹之前向人們報春，提早送來春日的美麗。
有人說天帝不喜歡梅的張狂，放肆，還記著恨，于是又常常趁她奔放之時猛降大雪，“天憎梅浪發(fā)，故下封枝雪”，凍死她去！原來，天上的萬歲爺也和地下的萬歲爺一樣冒犯不得的，且還耿耿于懷的。
不過也有人說，天帝還是還是喜歡她的，賞識她的。不喜歡她頂撞，卻喜歡她不畏嚴(yán)寒，勇為人間早報春。所以，又有人寫詩贊美天帝曰：“玉骨冰姿韻太孤，天教飛雪伴清癯”。啊哈，不是為的凍死她，是為怕她太孤獨太寂寞，是讓飛雪來陪伴她度過嚴(yán)寒，為她增姿添彩的。
中華民族喜歡梅花，把它當(dāng)成不懼風(fēng)雪嚴(yán)寒，不懼冰封霜凍的民族性格的象征，沒有其它花樹能與之比擬。“一春花信二十四，縱有此香無此格”，“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人們喜歡盡享梅花的情韻。于是院子里園子里，屋前房后都栽上梅樹，盡興的欣賞，盡情的陶醉。
更有宋人林逋，搬進(jìn)深山幽居，不為官，不聚財，不娶妻生子。他在深山老林里遍栽梅樹及養(yǎng)鶴，以梅為妻以鶴當(dāng)子，人們尊之敬之，稱“梅妻鶴子”。當(dāng)然也有非雅之士笑他，“梅妻鶴子”遂成雅人褒之非雅人貶之的典故成語。林逋老悅目娛心盡享，才不管這些閑言碎語呢。寒梅弄雪最銷魂，林逋老一定是盡情的銷魂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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