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佝僂的背影散文
國慶長假本來打算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專心的做些事情。但母親想回老家去,嘴上雖然說能去就去,不能去就算了,可她早早的就收拾了東西。弟弟一家人還在老家,母親雖然長時間隨我們生活,和弟弟他們總是電話上聯(lián)系不斷。耽擱一兩天的時間不影響啥,送母親回去,順便也回去走走。
弟弟說街上下去的路塌方堵了,車只能開到街上,好在天氣不錯,我們走著回去,正是中午時分,走走路,還很熱。快到家的時候,一位女老人在路邊的地里勞動,佝僂著腰。走進了,是大娘,大娘盡量的挺起身子,可還是半佝僂著,不曾想,歲月流淌那么快,這個當年做事風風火火的大娘,如今已是滿頭銀發(fā)。大娘見是我們,笑吟吟的,滿臉的皺紋和汗水,說些閑話,聊點家常。兒子禮貌的叫“大奶奶好”,大娘慈祥的把兒子拉入懷中。大娘說,孩子們都在外打工,年紀大了做不了什么,離家近一點的土地隨便種點。大娘把她準備解渴的土瓜給兒子,兒子推遲不下接了下來。別了大娘,回頭看時,她又佝僂著腰在地里勞動,這場景猛然間觸動了我內(nèi)心最柔軟的某處——母親想回來,幸好我還是作出了正確的決定。
去年的某天下午,朋友打來電話,讓我去看看他的母親。他母親帶著他的孩子在城里讀書,他卻在鄉(xiāng)下。當我去到他租房的地方,敲門進去,老人很謹慎詢問后才開了門,屋子很小,收拾得很整潔,墻得一個角落堆著捆扎好了的紙板、塑料瓶等廢舊東西。說明來意,老人沒說什么,倒是感覺有些許不安,解釋說:孫子讀書去了,一個人閑著也無聊,四處游逛順便檢些塑料瓶紙箱紙板什么的,一個月也能弄個幾百元,彌補祖孫兩生活所需,老人怕我不信,還從衣服口袋了拿出一個塑料袋,左一層右一層打開后,是一疊鈔票,她說那是兒子開學(xué)時拿給她作為生活費的錢,基本上沒用。我鼻子有點酸澀的感覺,說句實話,并不是因為老人去撿拾垃圾,而是老人年老無人陪伴,本是安享晚年的時候,卻還是不得安寧——子女可以任意的從父母那里索取,只要父母有的,父母何曾忍心拒絕,只要還走得動,還有一點力氣,總是想到要給孩子減輕些負擔。為人子女的,是否知道這些呢?知道后又什么樣的感受?我們?yōu)楦改缸鰝什么?
另外有兩件事,引發(fā)了我不少的思考。
老家的一個親戚,母親病了,他卻遠在外省打工,打電話讓我第二天去車站接他母親去醫(yī)院檢查治療。第二天上班我有重要的會議不能請假,忽然想到他還有一個哥哥,他哥哥應(yīng)該在老家,為什么哥哥不陪母親來看病呢?后來知道,按照農(nóng)村風俗,他父親是分了給哥哥贍養(yǎng),母親責任由他贍養(yǎng),所以哥哥不管母親。說起來,他母親也是我的長輩,我本應(yīng)該竭盡全力去幫助和照料,但是想到其親身的子女即便是在身邊也找借口推托之,心里總不是滋味。我們有很多的理由,也有很多客觀的困難,生活永遠都在矛盾中。但關(guān)于贍養(yǎng)老人,留給我們有多少時間呢?我相信很多人都會“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但我更相信,很多人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感受和體驗了,因為在他的思想里,贍養(yǎng)老人,永遠是一個負擔,永遠是一個能推就推的義務(wù),最樸素的道理,到了他們那里,猛然間就會變得不可理喻。農(nóng)村里,“空巢老人”現(xiàn)象越發(fā)突出,子女都在外面打工,多數(shù)還會把孩子留給老人帶著,這樣的現(xiàn)象不是個人力量能夠改變的,是社會發(fā)展到了一定的階段的必然現(xiàn)象。但是,俗話說,解決一個問題的方法有很多種,也許,面對佝僂身子的老人,依靠門前嘶啞呼喊孫子,應(yīng)該想想其它稍稍好一點的辦法,讓孩子、父母都更多一點感受親情的溫度。
曾經(jīng)工作過的一個地方,一對夫婦養(yǎng)了十來個子女,當年那個經(jīng)濟相對拮據(jù)的日子,真不知道老兩個是怎樣的含辛茹苦的把十來個孩子拉扯大的。說句實話,不要說在農(nóng)村,即便是像我們兩個都是老師的,領(lǐng)著工資,帶一個孩子還頗覺艱難。困難總會過去,人也會變老。這對夫婦好不容易等到最小的孩子成家,也算給了孩子們一個交代,管它好與壞,孩子們也都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老人本可以安享晚年一段快樂的時間,十來個子女養(yǎng)兩個老人,應(yīng)該不是大問題,可真正的問題也就在這里。女兒出嫁了,按照農(nóng)村習(xí)俗,嫁出去的女潑出門的水,既不參加分配父母的財產(chǎn),也不按份承擔贍養(yǎng)父母的責任。那就兒子們承擔吧,可是兒子們各家經(jīng)濟狀況不一樣,有的有一家人都在外地打工,一兩年難得回來一次,所以贍養(yǎng)二老成了一家人的主要矛盾。老人看看這也不是辦法,于是在某年春節(jié)的時候,趁在外打工的兒子兒媳回來過節(jié)的時候,召開了家庭會議,平均分攤了二老養(yǎng)老的費用。這表面上看起來公平了贍養(yǎng)義務(wù),但大兒子不干了,認為只有他家常年在家,平時老人有點病痛或是大小事的,也都是大兒子一家承擔,耽擱時間不說,主要是他的經(jīng)濟境況遠不如打工的幾個兄弟。老人很強勢,在幾個兒子的吵鬧中終于動怒:認為都是一樣的弟兄,都要平等的承擔責任。本來以為事情也就這么過去,殊不知,第二天一早起來傳來噩耗,大兒子吃藥死了。
我不知道老人是怎樣的感受,也不知道他的大兒子是怎樣的思維方式。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贍養(yǎng)老人本是為人子女的本份,無可非議,不容推卸,之所以如此,不得不感慨世間的事情千變?nèi)f化,也千奇百怪。
本來以為老人經(jīng)此打擊會一蹶不振,前段時間因為有事回到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去,第一眼就認出了那個老人,佝僂了身子,在公路上幫一個人推車。原來是那個人的摩托車壞了,老人沒事可做,見到有人需要幫忙總是很熱情。后來聽人介紹,別看這個老頭一天笑嘻嘻的,可內(nèi)心痛苦極了,原來,他的幾個兒子中,有三個都已經(jīng)死亡了,都不是正常死亡,大兒子前面已經(jīng)介紹過了,二兒子則是在拆遷房屋的時間被墻倒下來壓死了,小兒子則在工地上被電擊死了。人生的悲劇的啊,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但是有什么辦法呢?
都說養(yǎng)兒防老,其實養(yǎng)兒未必真的能養(yǎng)老,一是要看子女的能力,二還要看子女有沒有可能來養(yǎng),在外地打工或是工作,怎么養(yǎng)呢?我相信絕大多數(shù)子女也都是孝順的,之所以不能恰當?shù)穆男匈狆B(yǎng)老人的義務(wù),也都是客觀上不具備條件。
我不知道朋友們是否想過一個情景:黃昏,一位老人佝僂著身子,滿頭銀發(fā),面無表情,眼光呆滯的望著遠方,孤獨的身影在夕陽下拉得很長很長,久久佇立。我相信,不少農(nóng)村的老人,在很多個傍晚也都是這個樣子,他們想念子女,害怕孤獨卻又無法回避孤獨,期盼安享天倫之樂,和子女卻是聚少離多。殘陽如血,遙望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大山的盡頭,起風了,不愿意回去,真希望遇上一個人,一起聊聊,哪怕是最無聊的閑話。對老年人而言,最大的敵人恐怕就是精神上的老無所依,辛苦勞累了一輩子,老了,突然之間什么也做不了了,終于閑了下來,閑下來,那是多年前的愿望?墒窃竿麑崿F(xiàn)的時候,覺得并不是那么的舒適,相反是一種恐懼和不安。生命的盡頭仿佛觸手可及,但又害怕死去,害怕死去,卻又覺得時間難以打發(fā)。身體不再硬朗,曾經(jīng)引以為傲的力氣也消耗殆盡,各種器官都也老化,勉強的支撐著,年老,并不那么美好。
我是教育工作者,很多次我傻傻的想過:社會上之所以有那么多不孝的人,又那么多因為工作或是其它原因錯失掉盡孝機會的人,可能和我們的教育有關(guān)。教育,最基本的應(yīng)該是教會人如何做人,如何成為一個尊老愛幼的人,如何做一個孝敬老人的人!鞍偕菩橄取,教育要教會人兩個基本的素質(zhì):一是懂得取舍知道分清主次的人;二是出現(xiàn)問題多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做到這兩點,說還會說盡孝不晚呢?“老吾老以及吾之老,幼吾幼以及吾之幼!币粋長幼有序謙卑的人,一定是一個道德水平較高的人,相反,一個連自己父母都不孝敬的人,估計也不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誰都會老去,生命規(guī)律使然,所以,善待父母,善待老人,其實也就是善待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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